老一代美國宅男有個共同的性幻想對象,即《星球大戰(zhàn)》里萊亞公主:一想到她被賈霸捉住,手戴鐐銬,身著金色比基尼時,成億顆美國心臟便狂跳如錘,血脈賁張。這種現(xiàn)象,自有紛繁多樣的符號學、心理學、社會學解讀,但有一樣是逃不掉的:公主的身份和金色比基尼這兩個東西所構(gòu)成的情境,是不可或缺的。
古代人早懂得一個秘訣:所謂宿盡名花萬萬千,不如歸去伴妻眠;雖然枕上無趣味,睡到天明不要錢。這打油詩很俏皮,但也很實在。更實在的說法是,關了燈,都一樣。然而個別的體驗,終究還是有區(qū)別,在哪兒呢?反應,這是外在的;情境,這是內(nèi)在的。比方說,對宅男而言,自家的女朋友是一回事,戴上萊亞公主的發(fā)髻、穿上萊亞公主的金色比基尼,那就是另一回事兒。如果還能來幾句星戰(zhàn)系列的臺詞,簡直就要高興瘋啦。
DH勞倫斯偉大的禁書《查特萊夫人的情人》里,男女主角性愛過程,被描寫得柔靡萬端,驚濤駭浪,唯美得有些不對勁。總之查夫人通過跟看林人的性愛,找到了被工業(yè)文明拘束的自我。當然去掉勞倫斯那些抒情的描寫,這就是一個“與自家先生性生活不和諧的貴族夫人,跟一位質(zhì)樸粗豪的看林子人偷情”故事。設若剝除掉自己的身份(貴族夫人)和對方的身份(看林人)之對比,這個故事發(fā)人深省的程度就沒那么夸張——說到底,還是個情境問題。
所以世上有cosplay這種事,以及更進一步的,制服誘惑。制服誘惑的心理易于分析:人們會覺得這玩意刺激,是因為“禁忌之愛”,性愛時刻中制服存在的終極意義,其實是被毀壞——當然,未必是在現(xiàn)實中。不少制服控也許只是遠觀不敢褻玩,只在心里默默幻想,把這制服解決是何等光景。因為制服總代表秩序(軍隊)、理性(教師)、端正(僧侶)、純真(女學生或醫(yī)療工作者)、統(tǒng)一(不必說了)、集體主義,而且意味著工作場合、公共場所。所以,挑戰(zhàn)制服也就是挑戰(zhàn)世界已有的壁壘??偠灾品T惑是制造出一個秩序世界的幻象,來誘惑你破壞之、侵犯之,并從中獲取額外的快感。飲食男女人之大欲,而如果男女上面再加一些挑戰(zhàn)權(quán)威、攻擊體系、破除清規(guī)戒律的事兒,好比滿足普通飲食欲的面包上抹了果醬。畢竟,說到底,絕大多數(shù)的男歡女愛,睡的都不是人,而是一種身份。
而性愛里的cosplay更瑣碎一些。大多數(shù)cosplay不像制服誘惑那樣,誘惑人去破壞和侵犯,而是擬造一種情境。女人愛說男人是長不大的動物,在性方面尤其如此,因為男人有最初心情萌動的時節(jié),總是會有一個潛在對象——某個年長的姐姐,某個電影里忽然閃現(xiàn)的身形窈窕的女明星,類似于此。生物學家會告訴你,雄性DNA里總是追求******數(shù)量的配偶,這就是男人需要不同情境的緣由——許多時候,并不是愛上了別人;那些曾經(jīng)存在、未被男人睡到的女人們,是他們的一個個心結(jié),一個個想象中的堡壘,一個個沒有通關的游戲。
所以對女人而言,性與愛的情境是可以相互影響的:想象不同環(huán)境下,與同一個自己喜歡的人,不同的愛欲交加,然后獲得某種程度的融洽和自由。而對男人而言,不同情境的扮演更多是游戲,是未完成心愿的投影。所以女孩子很少會抱著少女時期的愛慕對象一直到老,年長之后再看一眼,也只會輕嘆一聲“哎,比以前老了呀”;而男人卻會對少年時期的性感女明星或某個場景念念不忘,時不時看到便叫:“啊,女神老成這樣了!”那是他們最初的、幻想情景的破滅之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