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《唐山大地震》這樣的電影,就像是一個隱形的心理互助小組,讓人們在一片漆黑的電影院里,一起哭,一起笑,盡管彼此不認識。其實,我們哭的與地震無關,而是自己內心的廢墟?!睂I(yè)心理咨詢師盧悅將電影的療傷作用和心理互助小組等同。在西方,心理互助小組的發(fā)展比較成熟,不管是政府體系下的醫(yī)院、社區(qū)、監(jiān)獄、學校,還是私人的心理咨詢中心等都建有不同主題的心理互助小組,但中國的心理互助小組卻還停留在啟蒙、摸索階段,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只能在網絡或影視劇中尋求支持和宣泄。
網絡自發(fā)心理互助小組,網上活躍線下沉寂
在網上搜索“心理互助小組”,你可以得到239萬個結果,不過,這239萬個結果中,剔除心理咨詢業(yè)者的彼此交流切磋小組外,真正算得上是“心理互助小組”的多是各地學校組織的朋輩心理互助組織,以及豆瓣網上的“豆瓣群體心理互助治療小組”。此外,還有某些專業(yè)心理咨詢網站推出的戒酒心理同盟、糖尿病患者心理互助小組等。不過,再搜索下去,就會發(fā)現這些小組幾乎都是曇花一現,響應者寥寥。
豆瓣網上的“群體心理互助治療小組”人數超過7000,網上發(fā)言相當活躍,當有人提問“緩沖心情的方法”時,跟帖者會根據自己的經驗給出各種建議,很多意見個體特征極為明顯。這樣的經驗分享無疑會讓發(fā)帖者覺得溫暖、被重視,但在進入群、小組一段時間后,往往又會發(fā)現這種分享僅限于網絡,其組織結構松散,且缺乏強有力的組織者。
在今年的五月份,“豆瓣群體心理互助治療小組”組織者******次嘗試開展線下活動,但不知什么原因,該活動最終”流產“。
專業(yè)心理咨詢師盧悅認為“網絡上的這種以興趣、主題命名的小組,是一種類心理互助小組,多以興趣的名義出現,有長期、固定的組員后,能從自發(fā)到自覺地實現‘找苦而非僅僅找樂’的轉化是走向心理互助小組雛形的關鍵?!北R悅說,其實很多時候人們并不需要專業(yè)的心理咨詢師,只是定期的聚會,一起分享傷心、脆弱的經歷,“弱勢群體自身的守望相助,足以治療很多創(chuàng)傷,產生一般心理咨詢達不到的療效。”
醫(yī)院組織的團體心理治療,小圈子流行
神經內科心理門診的副主任醫(yī)師柏曉利從1995年開始主持友誼醫(yī)院心理門診工作,在2001年獲友誼醫(yī)院批準成立國內******家以情感障礙來訪者為主體的“心理健康之友”,近十年來帶領10個心理治療小組和友誼心友治療師團隊,完成了近1000人的心理治療。
柏曉利更愿意把“心理健康之友”視為團體心理治療,而不是心理互助小組。柏曉利這樣闡述團體心理治療與一般心理治療的不同:“組員會認識到自己不是孤獨的,在傾聽和理解他人的同時,組員可以找到應對問題的資源和方法。治療師也可以在治療的互動中看到來訪者的問題,而不僅僅是聽來訪者的口述?!?/P>
柏曉利說,團體治療就像家庭,有些成員或治療者扮演父母的角色,而有些人扮演親戚,通過團體體驗,回顧自己的成長歷程,了解到過去和父母及親戚的關系的形成及發(fā)展?!霸谛F體里,也會重復在原生家庭中已有的問題,一切都在重演。只有你意識到這點,才能脫離這種重演?!边@種認識方式無疑是更直接有效的。
柏曉利的團體心理治療小組成員主要通過心理門診的方式吸收,也有部分組員通過網絡、媒體獲悉該團隊后,專門找上門要求加入。
每次的團體治療一般會持續(xù)5個月左右,每星期一次,一次兩個小時。柏曉利個人覺得治療時間應該再長一些,但由于這種團體治療是收費的,使得很多人情況見好后便自動退出。也有一些組員在完成一次團體治療后,轉入另一個小組繼續(xù)滿足持續(xù)的個人成長需要。最長的一個小組被柏曉利稱為“馬拉松組”,有一年多時間。
釋疑
現有機制不利于民間
心理互助小組繁榮
Q心理互助小組的“療效”明顯,但為什么我們的社會仍缺少這類團體心理咨詢形式?
盧悅:我們的醫(yī)療系統(tǒng)中心理的治療還沒有跟上,也沒有相關的心理咨詢師能在保障自己生存的前提下發(fā)展心理互助小組,總而言之,目前并沒有有利的機制土壤促成民間自發(fā)的心理互助小組的繁榮。
組建心理互助小組
耗費精力更大
Q您以后會有計劃成立一個心理互助小組嗎?
盧悅:有一個離婚再婚團體曾經邀請我作為該心理互助群的專業(yè)咨詢師,我拒絕了,因為我不能接受通過QQ的方式去理解一個人。此外,我不想成為雷鋒式的人物,如果我做義工,我希望我的正常咨詢工作不會被耽誤,我要保證自己能夠活下來。我個人會在最近兩年里組織一個心理互助團體,它會耗費比個體咨詢更多成本和精力。
足夠強的“組長”保證
心理互助小組生命力
Q如何保證一個心理互助小組的生命力長久?
盧悅:一個共同的主題,以及一個足夠強的組織者,是讓互助小組的生命力長久的關鍵。如果沒有足夠強的組織者,那么小組成員自身要有足夠強烈的心理學成長動機的要求。
沒有治療師的小組
很容易發(fā)生替罪羊現象
Q心理互助小組是否必須有一個專業(yè)的心理咨詢師作為領導者?
柏曉利:領導者是一個治療小組中所必須的。這個領導者必須在心理上有一個理論框架,我要做什么,要將小組帶到什么方向去。另外,如果沒有權威,有組員會覺得受到傷害。比如在討論中,大家可能會沖著某個人說他什么什么有問題,這時治療師就必須站出來加以阻止。治療師提供的是堅固的容器作用,他能包容一切,沒有治療師的小組很容易發(fā)生替罪羊現象。
小組的凝聚力是創(chuàng)建
心理互助小組的關鍵
Q能否就你的經驗來說說心理互助小組在建設時最應該注意什么?
柏曉利:我們的團體治療中最重要的經驗是,領導者一定要制造一個團體治療的環(huán)境和氛圍,讓來訪者在這個環(huán)境里開放自己,而不受到任何指責和攻擊,技術層面這叫“小組的凝聚力”,只有小組有了凝聚力,小組成員不脫落,我們才在這個安全的環(huán)境里進行治療。這個環(huán)境里鼓勵來訪者慢慢放開自己,意識到別人可以接納自己的言行,嘗試自我突破,再將這些嘗試復制到社會實踐中去,再帶著實踐經驗回到小組,得到肯定后,再去嘗試突破。
焦點
小組中的組長
心理要足夠健康
心理互助小組往往模擬了現實社會中的各種關系。組長這個角色,雖然只是帶個“長”字并無任何權力,但卻是為全局負責、照顧每個組員的人。
柏曉利認為,小組成員會將自己原生家庭里的權威投射到某個治療師身上,甚至帶著對原生家庭對父母的感覺,比如將對自己母親的依戀投射到某位治療師身上,或者對自己父親的憤怒投射到另一位治療師身上。因此,組員和組長之間的沖突總是難以避免。治療師心里要很清楚這些沖突是病人移情的結果,而并非針對治療師本人。前提是,治療師本身是一個透明的、開放的、相對心理健康的人,如果不是這樣,治療師開放的是自己有問題的一面,會讓病人有不安全感。所以在心理互助小組中,必須充分強調治療師的個人成長。
小組成員之間的沖突在盧悅看來,在可控的范圍內是件好事?!鞍l(fā)生沖突是一個小組開始親密、有一定安全感的開始。當差異性不被藏著掖著的時候,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才能真正形成,沖突本身既是危,又是機。但如果沒有足夠的智慧來容納這個危機,它又會演變成不能化解的沖突?!?/P>
“宣泄實際上是和凝聚力有關的,一旦團體形成了支持性的聯盟,宣泄會更有用?!薄獨W文·亞隆,斯坦福大學精神病學終身榮譽教授、美國團體心理治療權威
“在《辛德勒的名單》的結尾處,每一個被辛德勒救助過的猶太人或他們的子孫,走到辛德勒墓前,將一塊石頭放上去,這樣的結尾讓人覺得人性的力量和希望。而在《唐山大地震》的結尾處,一個地震幸存者騎著車穿過刻著24萬遇難者名字的石墻,這一刻,我感到只是一個人去面對巨大的廢墟,我很期待那時有許多人站出來,哪怕露一個臉,人與人之間能分擔痛苦,幸存者才不會變成受害者?!薄R悅,專業(yè)心理咨詢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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